题记:青春人人皆有,行迹各自不同。
黔之腹,滇之喉,横亘一座美丽的城市——安顺。出安顺城,向东北约10余公里,具有喀斯特地貌特征的山包鳞次栉比。中有一山突兀耸立,虽无五岳高渺险峻,不比庐黄秀丽奇特,却也树笼草葳巨石朝天气势雄浑,其名直白坦荡:大黑山。
大黑山下,原本是宁静乡间,村寨稀稀,小道寂寂。当时代的步伐跨入上世纪60年代,党中央发出建设大三线的号令,一时间,千军万马从祖国四面八方汇集西南。大黑山下也人气升腾,一座航空专业化铸造厂逐步开建,命名“安吉”。
1970年夏,初创时期的安吉厂迎来一批年轻人,共79名。他们来自首都北京,毕业于北京航空学院(如今的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前身)。北航是首批全国16所重点大学之一,学生俱是通过严格高考百里挑一的青年才俊。时值“文革”,79名北航学子亲身经历了那场轰轰烈烈却颠颠倒倒的运动。世事纷乱,是也,非也,或同声相应,或各执一端,然而,当祖国一声令下,他们义无反顾,如当时流行的一首革命歌曲所唱的那样,“打起背包就出发”,汇集于大黑山下,肩并肩,心同心,成为建设三线的战友。
三线建设是战备建设,选址求“山、散、洞”,即靠山、分散、隐蔽。1970年的安吉厂,厂房零落无几,深藏山湾,厂区狭长,被戏称为“羊拉屎”布局,毫无城市军工大厂宏伟气派。就在这抬头见山、落脚碰石的山坳,正当青春的北航毕业生踏入社会,迈开了人生新的征途。那时的贵州,被形容为“天无三日晴,地无三尺平,人无三分银”,环境恶劣,经济落后,人才匮乏,建厂重任很难依托地方资源和力量。于是,刚刚离开校门的这些小伙、姑娘,责无旁贷地一肩挑起了建设和生产的重担。
建厂的过程充满艰辛。没有住房,大家挤挤挨挨搬进简陋的“干打垒”小屋和空荡荡的大厂房。贵州高原秋风乍起,寒气便透壁穿缝阵阵逼人,秋尽冬来,更是处处阴冷潮湿,空气就像水汽一般。食物奇缺,用大席棚搭起的食堂,几乎天天只供辣白菜和辣南瓜,难得见到荤腥。道路坑坑洼洼污浊不堪,饮水不洁不净远难达标……面对困境不忘使命,北航同学恰似79枚过河小卒,一往无前。
大黑山顶曙色初染,他们走出“干打垒”,在泵井前排起长龙,不论男女,匆匆冷水洗面,又急急赶往食堂,买了馒头,夹点咸菜,踏着泥泞奔赴岗位。
在基建工地,他们抬石运砖砌墙盖房,登高履险受伤流血视作寻常。多少次基建大会战,他们闻声自到,无指示,无命令,却你争我赶奋勇当先。二车间、新四区、子弟学校……新建筑纷纷拔地而起,倾注了他们无数汗水和心血。
在生产第一线,他们与工人共同当班作业,互相切蹉技艺,苦干实干加巧干通力攻关,终日相处浑然一体。即便后来回归技术人员队伍或调入机关科室,直至担当管理责任,也从未将工作与基层的生产实际需求脱节。
清苦的生活磨炼着人的意志,繁重的劳动考验着人的信念。工作余暇,他们曾咀嚼辣白菜,品尝当地苗民自家勾兑的苞谷酒,闲聊调侃谈古论今,纹枰对弈溪畔垂钓;逢节遇假,迎山风行山道观山景饮山泉,或吹拉弹唱,或翩翩起舞,或球场争雄,苦中作乐怡然自得。他们乐观豁达刚毅的精神却在大黑山下弥散漫漶,使这片在地图上难觅踪影的偏隅之地充盈起青春气息,不再枯乏,不再沉闷,日益生机勃发、开拓进取,成为航空事业的一方灼灼热土。
青春人人皆有,行迹各自不同。这些北航学子将最宝贵的青春岁月奉献给了三线事业,他们的青春光华融汇聚合,虽无形却有力地将“无怨无悔”四字永远镌刻在大黑山上!45年过去,弹指一挥,出花甲入古稀,当初风华正茂的小伙、姑娘,已然风流云散各地升任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尊位。鬓已霜,人未老,那座青山,那块热土,让他们魂牵梦绕终难割舍。纵然沧桑翻复历史膻变,青春的安放圣地,永无老迈 ,青春行迹的壮美,也将永存心间!(袁伯禄)
编辑:贾爱平